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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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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羽答应,坐下。拓跋孤伸手将册子翻过。给我。

她为他会对此感兴趣意外得要无法呼吸,脸上的羞红变成了粉色。他伸手揽她入怀。我说点事给你,你要听么?他的话题,开得很突然。

苏折羽当然了解他一贯说来就来的性子,点点头。

然而,他却又沉默了,似是无意,翻动那本图册。

你知不知道——你遇到我之前,我发生过什么事。他开口,声音低低的。

知道。苏折羽道。主人被青龙教叛徒所迫害,不得不背井离乡,隐居大漠。

拓跋孤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苏折羽略显疑惑。

我在大漠发生过什么事,你知道么?

主……主人在大漠勤习武功,尽得青龙教功夫的真传……

拓跋谷笑,苏折羽立刻缄口不言。拓跋孤从没有说过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但她却隐隐知道的。

她知道每年秋天,他都会重走那条遇见她的路——走回去,到一个她所陌生的地方。他从来不带她去,而即便是来到中原之后,他也并没有忘记一年的这个时间。便在她去年冬天去捉了邱广寒的时候,他才刚刚从大漠返回中原。

可是她不敢说。

她的头发被轻轻吹起。是他缓慢的叹息。她很少见他这样。折羽。他顺手轻拈她发际。照理说,我所有事情你都知道,对么?

苏折羽悄悄咬住唇,答道,是。

拓跋孤却忽然大笑。对。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像苏折羽这般叫他放心——她是他真正的自己人,虽然不过是个仆从,但对她却绝没有任何私密可言,也绝不必有任何隐藏掩饰。然而,他却终究还是隐瞒了某些事——某些,也许会让她不那么怕他的事——因为,假若她知道他的这些事,她或者会用不同的眼光来重新评价自己这个主人。他却厌恶这种情形。

在十八年后的戏台上,他只需要一种身份。

然而,这个下午却奇异了。他从柜上飘动的“气氛”敏锐地嗅出,又一场雷雨即将来临,不过,离此刻还远。他不着急,只是,略略地俯下头去,靠近苏折羽的后颈。

你很想知道我每年都要回漠北是去干什么的,对不对?他轻易说穿她心中的迟疑。她来不及惊慌,他的答案已至。

我只是去我的妻子。

很明显地,他感觉到怀里的苏折羽身体轻轻震了震——虽然她已经极力掩饰了。她什么也没说,他便笑笑,她感觉到他的手很轻很轻地抚过她的发鬓。

当然,这跟你没有关系。他又说道。但是我突然觉得,苏折羽,我应该告诉你更多的事情——因为——按照你为我做的事情来算报酬——你理应知道。

苏折羽身体又轻轻一颤。折羽……折羽从来没想过“报酬”。她惶恐道。

不必解释。拓跋孤道。不管想没想过,你都是值那么多。

这话虽然略嫌刺耳,苏折羽却反而安静了。假如拓跋孤肯把话挑明了说,于她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她当然很清楚,自己在他心里仍然只是“苏折羽”,甚至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拓跋孤却在自己手臂上,那始终未曾擦去的污血。要知道,我最厌恶到女人流血。他的语声平淡,眼神却移开。因为……

他说了一个因为,突然停住,不再往下说,手伸了下去,翻过一页册子。中什么没有?他突然跳开话题。

苏折羽忙去册子。都……都好。她小心地道。

都好?拓跋孤转过她身体来,她前襟的式样,也了她的脸,好似真的是要评较一下她这样的脸孔用什么式样合适。

他的目光,随即轻轻地滞住了,凝视在她的眼睛里。这双原本灵动的眼睛在他面前,没有一刻不是紧张万分的。他说不出来自己是否喜欢她这紧张的模样。

折羽。他突然道。你怕死么?

苏折羽微微一怔,随即坚定道,折羽不怕。

是么。拓跋孤淡淡地道。我厌恶到女人流血,是因为她们一流血,就要死了。

苏折羽心中又是一震,拓跋孤又已抬眼她。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对么?

苏折羽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妻子是怎么死的么?

苏折羽突然觉得心口一堵,喉咙也似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她不敢再他,偷偷低下头,他却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着我,苏折羽。他命令她。她抵抗不了。

我就先不说“子贵母死”这个规矩了——这个规矩,我还没废掉,反正眼下我并没有儿子。你虽然不是我妻子,不过你如果真的生一个儿子下来,还是要死的,你明白么?

苏折羽连连点头。折……折羽知道主人是爱惜……

爱惜你?拓跋孤冷笑。说得太天真了。我已经说过,先不说“子贵母死”这个规矩,只不过我还不能让你死。不论是因为什么缘故,如果你成为第三个在我面前流血而死的女人——那么等到真的需要你为我去死的时候,我可以找谁?

苏折羽着他,目光不敢偏离,可是浑身都微微颤抖着,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她很明白即便是拓跋孤这样的人也很难在两个最重要的女人相继难产而死之后再正视女人生孩子这件事,可是这其实不成其为理由——然而,她终于还是愿意相信他是爱惜她。是的,他爱惜她,无论是为了什么样的私心。

你明白我意思么?拓跋孤着她晃动的双眸。

折羽……明白的……

他的手这才放下去,离开她的脸颊。

是的,他已经忘记了,除了,例行公事地每年前往漠北——却其实,更多的是去两个老人。他们从来不喜欢他,正如他也从来不喜欢他们,只是他很明白,从他们那里夺走唯一女儿的,是他拓跋孤。

他真的已经忘了,如果不是这个坐在这里满怀羞涩地挑着花样的苏折羽,像极了那个成婚前夜的女人。只是,他心里的这格温柔。不要说苏折羽,就是那个女人复活,他也已经给不出来了——他现在甚至相信那是天意,是运气——令他终于可以摆脱拓拔礼的命运,不让任何一个女人有机会左右自己。假如之前能够娶到邵霓裳,那一切就更完美,因为能娶到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于他来说是多么的美好,即使有一天她也难产而死,他都可以没有半分心痛。

所以,或者,他厌恶的并不是见女人流血,至少不是所有女人——因为他对不在乎的人,从来不在乎。可是,苏折羽。他凝视着她,一言不发。我又有多在乎你呢?

苏折羽气息温润,目光却迷离。他转念随手抓起了那册子。你不挑,那么随便做吧。他起身竟先向外走去,留下她尚未回过神来,惘然地着被抛进怀里的册子。

外面天气阴沉,显然,暴雨将至。

便在此时,嗒嗒嗒,不是雨声,而是马蹄声疾驰而至。拓跋孤略略皱眉,连屋里的苏折羽也似觉出什么,忙掀帘走了出来。来的不是别人,两骑快马,正是邱广寒与单疾风。

哥哥,可找到你了!邱广寒着急地一勒缰绳。后面单疾风也勒马止步,恭声道,参见教主!虽仍是礼数,语声却也极有焦急之意,甚至忘记了要下马。

什么事?拓跋孤走近他。单疾风忙压低声音,悄然向他禀报了几句,苏折羽就站在一边,却半个字也没听着。她只是瞧见拓跋孤面色变了一变;另一边,邱广寒似乎亦是知情者,甚至来不及向她打个招呼,她料想事情定必非常重要。

只见拓跋孤回头扫了她一眼。我先回去——他了邱广寒——你下来,马给我。

邱广寒依言下马。苏折羽上前一步到,主人……

说话间已有雨点落下。拓跋孤一摆手道,你慢慢挑,广寒,你照顾她。

邱广寒只来得及哦了一声,拓跋孤与单疾风两骑便在这逐渐变大的雨势中远去。她见雨已不小,忙一拉苏折羽道,苏姐姐快来这边避一下!苏折羽边向后退,边犹自有几分未能缓过神来。

是,假如这一天是一场偶然的浪漫,那一切已经自动结束了。当然,教中发生重大事情,他不得不走,更何况,“广寒,你照顾她”,他说得好似无意,可是要知道,从来他只会让她苏折羽好好保护、照顾邱广寒,只有今天,他让邱广寒来照顾她。

邱广寒捏着她的手。你还好吧?她瞧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苏折羽忙低下头,钻进了铺子里去。邱广寒也跟进道,昨天一天都没能来找你,今天也是刚才出了乱子,我才能跑出来,得知你们竟都从早上起就没影了。左右二使都急得到处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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