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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章一案当时极为轰动,据说段芝泉听说后,也是惊诧莫名。”杨朔铭点了点头,说道,“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杀陆之后,徐树铮通过长途电话嘱咐国务院秘书长方枢拟就一道命令,请冯国璋大总统盖印发表,我记得命令全文是这样的:前据张怀芝、倪嗣冲、陈树藩、卢永祥等,先后报称陆建章迭在安徽陕西等处,勾结土匪,煽惑军队,希图倡乱,近复在沪勾结乱党,当由国务院电饬拿办。兹据国务总理转呈,据陆军部次长徐树铮电称:陆建章由沪到津,复来营煽惑,当经拿获枪决等语。陆建章身为军官,竟敢到处煽惑军队,勾结土匪,按照惩治盗匪条例,均应立即正法。现既拿获枪决,着即褫夺军职勋位勋章,以昭法典。”
“他这是把总统当成盖章机器了。”杨朔铭笑了笑,说道,“冯国璋大总统当时吓得心惊胆战,据称接电当天还拒绝盖印,后反复斟酌后,终于同意盖印发表。”
“徐树铮虽为陆军部次长,但无权做此处置,这次先斩后奏地杀了一个现任将军,可以说是骇人听闻。”水井说道,“但问题在于,陆建章再傻,也断然不会以驻津军队及各省督军为煽惑的对象,尤其不会以陆军部次长徐树铮为煽惑对象。徐树铮杀陆,怕是另有隐情。”
“不错。”杨朔铭说道,“只是这当中的隐情,别人怕是无从知晓了。”
“当陆建章被扣的消息传到燕京时,段祺瑞生怕他被杀害,立刻叫曾毓隽坐汽车赶到天津来阻止,可是等他到达已经执行。曾第二天回到燕京,带了一包文件给段看,段看过以后还连说:‘该死,该死!’,但文件的内容,并没有公开。”
“杀陆事件发生后,李纯和陈光远都有电报质问政斧:‘陆建章未经审判而被杀,死后又夺去官勋,此后军官人人自危,从何取得保障?’段祺瑞也觉得此事徐树铮做的有些过了,乃赠给陆建章家属5000银元,以表示北洋袍泽之旧情。徐树铮后来补发了一个通电,提到陆建章在谈话中破口大骂总统和曹督军,表示陆死有应得,并非因为派系的斗争。段祺瑞当时还顾虑到冯玉祥是陆的姻亲,因此以冯部开赴欧洲为理由,晋冯为中将,开复他的原官,又授以勋四位,以安其心。而冯不仅绝口不提陆建章被杀这件事,且自告奋勇,愿意调往前线以阻挡德军前进。”
“自陆被杀起,冯国璋大总统便托病不见客,似乎是怀着一种心病,害怕皖系还要进一步追究责任,因为陆建章的儿子陆承武发出过一个电报,指责他对这个凶杀案完全采取了不负责任的态度。”
“此次杀陆事件,实为北洋系分裂之开端,自此皖系对曹锟的直系就不能无所顾虑。事实上曹锟也感觉到徐树铮的手段过于狠辣,因而自己也不能不怀有戒心。但是皖系后来抛出了和解的姿态,段祺瑞信誓旦旦地保证,副总统问题一定照原约办理,决无变更。徐树铮也说:今后并不要求他再到汉口主持军事,只要不反对欧洲的作战计划,让别人去打,副总统就可稳稳到手。曹锟得知消息后,虽仍有些摇摆不定。但大体上是安心了,自此直皖两系暂时相安无事。”
“陆建章被杀,使两个人同时给人以极可怕的印象,第一个当然是徐树铮。他当时才39岁,且和陆建章的儿子陆承武是士官学校的同学,而陆承武的夫人和徐树铮的夫人也是同学,两家有密切的关系,徐树铮竟出此毒手,令北洋人人心寒。另一个则是冯玉祥,他在他舅父陆建章被杀后,他竟然绝口不提陆案,仿佛就象没有这件事一样。冯被任命为陆军中将,又被授以勋四位,时人皆疑为其和皖系早有勾结。”
“但陆氏被杀也不能说一点好的影响也没有,陆氏督陕时罪行累累,杀人如麻,甚至请客时都能当场杀人,人们称他的请客红柬为‘阎王票子’。这次被杀,陕民皆拍手称快,而地方军阀如陆氏联结匪徒鱼肉人民者皆胆寒不已,恶行多有所收敛,奉中央政斧号令者曰众。从这一点上来说,陆氏也可以说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是啊,有时候一件事,不能光从表面来看,”杨朔铭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给又铮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杨朔铭说着,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凝神眺望着窗外。
水井没有再说什么,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继续抽着烟斗,仔细地观察着杨朔铭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杨朔铭收回了目光,越过桌面,看着水井。
“也许,这一次我也少不得象又铮一样,当一回恶人了。”他缓缓地说道。
“如果您想要做同样的事,现在怕是用不着您亲自出手吧?”水井笑了起来,“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用不着承担一点责任。因为这样的事情,交给我们,会处理得更好。”
“可这次的事,要比刚才说的案子复杂得多……”杨朔铭打住话头儿想了一会儿,“而且,风险也要大得多……”
水井吸光了烟斗中的烟,他用烟斗尾部敲打着几下牙齿,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您就说是什么事吧,将军。”水井笑着说道。
杨朔铭笑了笑,他好象在考虑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和蔼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水井。许久,才说道:“我需要一场运动,来帮助蔡部长完成他的军队改革计划。”
“一场运动?您能否说的具体些?”水井听了杨朔铭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凌,但他的心绪很快平定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行动前的兴奋,“我觉得,也许一场兵变更加合适。”
“那你说说看。”杨朔铭呵呵一笑,说道。
1922年8月1曰,上海。
中国共(布)党党员顾云海匆匆跳上一辆人力车赶到位于仙人路的秘密会所,召开秘密会议。
顾云海是一位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平时以经商为掩护、戴黑色礼帽,穿一袭青布长衫,混迹于上海商界大亨和三教九流之间。他的实际身份是共(布)党的地下支部负责人,负责领导学运和工人运动。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国际和国内形势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上级党指示他抓住有利时机,在发动群众的同时大力在学生和工人中间发展组织,并把其中的骨干分子组织起来,秘密输送到苏俄培训。
秘密会议的地点安排在仙人路南一条狭窄的弄堂里,门外对了暗号,里面的人才“嘎吱——”地开了门。经过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楼道,在遮得严严实实的昏暗阁楼里,他看见他的年轻同志们那一张张因紧张而激动的脸。
“同志们,党考验我们的时候来到了。”负责人环视与会者,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党指示我们,必须放手发动和争取群众,加强对工人协会与群众团体的领导工作,扩大这些团体在群众中的积极影响,打一场全民族动员的反对军阀资本家统治的战争。谁不反对军阀,或者不反对资本家,谁就是我们的敌人。这是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
“……成立联合阵线,并不意味着取消对中华革命党错误政策的批评和斗争,而且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使联合阵线更加的充实和巩固……如果我们对他们抱有幻想,我们就要犯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
“上级党指示我们的具体做法是,一……二……三……四……”